题记:当工业化、全球化席卷过这个世界,人类应该怎样去帮助那些被遗弃的人和土地?怎样去消弭境遇差异所带来的族群割裂?怎样去重建联系?濑户内海最让我感动的,就是对于这样的问题,它天真却理想主义的,给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回答——并且,it works!
南寺 Minamidera
从南寺开始,当然是因为南寺真的就是我濑户内海的开始,2018年2月22日。
南寺是James Turrell和安藤忠雄合作的作品,在我看来是直岛“家计划(ArtHouse Project)”中最值得一看的作品。安藤忠雄设计的建筑,外观却不太安藤忠雄,没有他签名式的清水混凝土,代之以濑户内海小岛上建筑常用的深色杉木板;内里的装置是James Turrell的“月之背面(Backside of the moon)”。
回忆第一次充满好奇的踏进南寺的黑暗里,当时心理上最大的期待是:“里面有什么”——某种更关乎结果的期待。而这次因为早已知道有什么,更多注意力被放到去捕捉感官的幽微体验上。
===== 以下有剧透 =====
初初步入时,仍像第一次一样觉得自己渐渐沉没进彻底的黑暗里,能依赖的只剩触觉和听觉,颇有点无助感。
之后静坐的五分钟里,某一瞬间,突然恍惚看见远处有一粒小小的朦胧的暗橙色球体流着光滑落,刹那又回复全然的黑,几乎让人疑心是幻觉。继续睁大眼睛坐着,又看见一次这样的“幻觉”,方才意识到在这样的黑暗里,人的视觉其实也在“搏命”吧。
大概年岁渐长容易滥情,那个瞬间真的有被打动到,原来我们身体的本能是这样的,感官是会本能的去与黑暗对抗。5分钟的静坐结束前,光球的滑落最终越来越频密,简直流光溢彩,这当然更多可能是来自心里层面的暗示。
走出南寺的时候,回视那个起初彻底的黑暗空间,只觉得纤毫毕现。
喜欢南寺,正是着迷于这种对自己感官的幽微体验:当它在探索着黑暗与光亮时,你亦在探索着它。身处这样一个抽离又自觉的情境中,相当奇妙。
丰岛美术馆
Teshima Art Museum
相比直岛,丰岛被当代繁华的都市文化所遗弃的况味更甚,艺术作品一个个孤零零的散落在田间海边。
丰岛美术馆的标准照,往往是建筑映着天空的白,或是坐拥的那一湾海水的蓝。然而我觉得它更像一个梯田里的孤独异类,伫立于时间之外。
我猜造访丰岛美术馆是有必要避开艺术祭的,这样同道者才能在这个异空间里,互不打扰地随意停留、任性躺卧。
刚刚走进去还会有点儿拘谨,赤足踏在水泥地上,漫无目的看看走走。如同蛋壳内部的空间,入眼是各色温柔圆润的线条、顶上开的两个大圆孔、地上渗出的细小水滴、风吹过摆荡起的透明细绳。访客大多以大的圆孔为中心,或坐或躺,圆孔下的地面微凹,散落各处的细小水滴被风吹动汇聚,渐渐凝成一粒粒大的水珠滚向大圆孔下的低洼处。
半躺着望向透进来的那片天空,发现视角愈低,看到的蓝天也愈多,风推着云在蓝天上舒卷腾挪,忍不住就看到入神。横贯大圆孔的还有一根透明的细绳,没有风的时候荡下来,有风就被扬起来。
后来我们意外走近大片稻田,看见当地人用来赶鸟的正是类似的塑料绳,这种对原住民日常生活的关照里所透出的温柔和善意,真让人喜欢。
第二天在地中美术馆看James Turrell时,那一方蓝天里刚巧没有云,突然就福至心灵的意识到,原来当眼睛看着一个空间的时候,体验却可以是关乎时间的。
云舒云卷绳带飞扬,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命里一期一会的美。
参与其中的甚至还有听觉。另一边天顶上稍小的圆孔,透出树梢也透进来风的声音。一面望着蓝天白云,一面听着风掠过树梢的刷刷响声,躺坐在地的我,渐渐的有了一种被自然温柔拥抱的感觉,感官在慵懒中被无限放大,时间好像凝结住了,但又无比清晰的看到、听到它正在流逝的痕迹。